071等待

  071
  雨刮器在挡风玻璃上单调地左右摆动，发出有节奏的声响。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每一秒对幸恩西来说都是凌迟。她死死地盯着单元门的方向，泪流满面，身体压抑着哭泣，剧烈颤抖。她不想发出声音，只能死死咬着自己的拳头，血腥味在口中弥漫。
  就在她要被绝望完全吞噬时，一道熟悉的白出现在迷蒙的雨幕中。
  万俟朗回来了。
  她手里拎着印着餐厅logo的袋子。低着头，似乎想快点躲开这烦人的大雨，脚步匆匆地朝着单元门走去。雨丝打湿了她肩头的衣服，那头白发在昏暗的光线下依然醒目。
  车内的幸恩西，在看清那个身影的瞬间，心脏被狠狠揪起，是她的爱人，她买了她们俩都喜欢的晚饭，满心欢喜地想着回家和她一起分享……而她却坐在车里，被迫看着她，却连一声呼唤都无法发出。
  悲鸣在幸恩西胸腔里冲撞，她再也控制不住，整个人扑到车窗边，抠着冰冷的玻璃，泪水决堤。她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压抑的抽泣声。
  “朗……朗……对不起……对不起……”
  无声的呐喊在她心里回荡。
  车窗外，万俟朗完全没察觉到这辆停在不远处，车里藏着爱人濒临崩溃的注视。她快步走到门前，打开了门禁，身影消失。
  “开车。”陈顺安的声音突然响起。司机立刻启动了引擎。车子缓缓驶离路边，汇入车流。
  幸恩西回头，透过被雨水和泪水模糊的后车窗，盯着那个熟悉的窗口越来越小，越来越远，最终彻底消失在滂沱的雨幕之中……
  陈顺安坐在副驾，甚至透过后视镜欣赏着女儿痛不欲生的样子，得意的说道：
  “看来她今晚要一个人吃晚餐了。”
  ……
  推开家门，扑面而来的是熟悉的气息。
  万俟朗舒了口气，将湿漉漉的外套脱下挂在玄关，换上了舒服的棉拖鞋，手里沉甸甸的麻辣烫袋子成了她唯一的暖源。
  “恩西？我回来了！”她扬声朝屋里喊了一句，语气带着些许邀功的意味。她的身体被冷水激得有些酸痛，想着等会儿要好好窝在幸恩西怀里撒娇，让她给揉揉。
  没有回应。
  客厅里空荡荡的，只有窗外哗哗不停的雨声。
  万俟朗皱了皱眉。奇怪，这个点儿，幸恩西应该下班了啊，难道堵在路上了？
  她把麻辣烫袋子放在餐桌上，诱人的香味弥漫开来。她特意给幸恩西那份多加了她爱吃的鱼豆腐和鸭血，自己那份则堆满了脆毛肚和牛肉丸。光是想想等会儿两人挤在沙发上，一边看剧一边被辣得嘶哈嘶哈的样子，她就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万俟朗先去冲了个热水澡，洗去一身湿冷和柠檬水带来的粘腻。浴室的水汽氤氲，她看着镜子里自己脖子上那圈已经淡去不少但仔细看依旧存在的红痕，脸微微发热，心里盘算着等会儿怎么把这个“伤痕累累”的自己展示给某人看，好让她心疼一下。
  换上干爽柔软的居家服，万俟朗擦着湿漉漉的白发走出来。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快七点了。
  幸恩西还没回来。她是很忙，但很少会晚归到这个点。
  不安像蜘蛛一样开始顺着万俟朗的脊背往上爬。她走到窗边，撩开厚厚的窗帘一角。窗外是迷蒙的雨夜，小区里路灯昏黄，地面反射着湿漉漉的光。视线所及，看不到熟悉的车辆，也看不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匆匆归来。
  “去哪儿了呢……”万俟朗喃喃自语，眉头锁得更紧。她拿出那个泡了水彻底罢工的手机，试图强行开机，依旧毫无反应。现在连用自己手机联系幸恩西都做不到了。
  烦躁和担忧开始发酵。她回到餐桌旁，看着那两份已经有点坨掉的麻辣烫。肚子饿得咕咕叫，但一个人……完全没胃口。
  她打开电视，随便调了个吵闹的综艺，试图驱散房间里越来越浓的寂静。主持人夸张的笑声和观众的掌声在空旷的客厅里显得异常突兀。
  八点了。
  幸恩西依旧杳无音信。
  万俟朗坐不住了。她焦躁地在客厅里踱步，目光一次次扫过备用机。最终，她想起了另一个可能知道点线索的人——沉知微。
  她拿起备用机，找到沉知微编了一条消息：
  ［知微，你们公司今天加班吗？］
  ［我们公司从来不加班。怎么了？］
  ［小西还没回家，我有点担心。］
  过了几分钟，手机震动了一下。
  ［前台说她下午三四点左右说家里有急事，匆匆忙忙就走了。］
  万俟朗的心跳得更快了。家里有急事，家里……难道是她家里出了什么事？
  她强压着混乱，飞快回复：
  ［我回来没见到人，可能她临时又出去了。］
  她不想让沉知微担心太多，也不想显得自己太过神经质。但沉知微显然察觉到了不对劲。
  ［你确定她没回去？打个电话问问。］
  ［我再等等看，你忙吧。］
  她找沉知微要了电话，用工作号码打过去，一直无人接听。
  幸恩西回来过，又走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没有任何留言？
  她颓然坐到餐桌旁，看着已经凝固，浮着一层油腻红汤的麻辣烫有些出神，这时手中的备用机嗡地一声响起，有新短信发来。
  万俟朗瞬间抓起手机，是幸恩西，一定是她！可能是用别人的手机，或者找了个地方充电……她一定是来解释的。
  她带着希望和委屈，急切地点开了短信。
  发件人：一个陌生的号码。
  短信内容只有一行字：
  “我们不合适，分手吧，别来找我。”
  轰隆——
  窗外，仿佛是为了应景，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了漆黑的雨夜，紧随其后的是一声震耳欲聋的惊雷。
  万俟朗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她死死地盯着那条短信，屏幕上冰冷的光映照着她褪尽血色的脸。
  那短短的十二个字，她看了一遍，又一遍，再一遍……每一个字符都认识，组合在一起的意思也清晰无比，可她却像被抽走了理解能力的大脑，完全无法处理这条信息所代表的含义。
  分手？
  不合适？
  别来找我？
  这是……幸恩西发的？
  这怎么可能？
  荒谬感袭来，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被雨淋发烧了出现了幻觉。
  用力眨了眨眼，屏幕上的字怎么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