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堡庭院的气氛比压抑的圣堂稍显活络,儘管哀悼的底色依旧浓重。冰冷的山风卷著零星雨丝,吹拂著人们凝重的脸庞。
亚莉珊王后正与鹰巢城的侍女们商量她们如何照顾简妮的事宜,杰赫里斯国王和贝尔隆亲王站在不远处,老国王神色沉静,贝尔隆则依旧面沉如水,肋下旧伤似乎因寒冷和高山气压而隱隱作痛。
戴蒙·坦格利安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目光在肃穆的人群中逡巡,似乎在寻找著什么。
就在这时,一阵略显刻意的、带著青铜鎧甲沉重摩擦声的脚步声传来。
约伯特·罗伊斯伯爵领著一个少女,穿过人群,径直走向王室成员聚集的位置。
那少女身材高挑,穿著一身深蓝色、剪裁利落、仅在领口和袖口绣有简约青铜纹章的骑装,乌木般的黑髮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张……堪称英气甚至有些凌厉的脸庞。
她的眉毛浓黑挺直,鼻樑高而直,嘴唇紧抿,浅灰色的眼睛如同符石城山涧的溪水——清澈,却也带著山石的冷硬。
她的目光直接、坦率,甚至有些缺乏修饰,带著一种与贵族闺秀格格不入的锐利感。
这便是雷婭·罗伊斯,约伯特伯爵的侄女和继承人,戴蒙·坦格利安未来的妻子。
“国王陛下,王后陛下,”约伯特的声音沉稳如青铜,向杰赫里斯和亚莉珊躬身行礼,“请允许我介绍我的侄女,雷婭·罗伊斯。”他转向戴蒙·坦格利安,青铜面甲下的目光带著审视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雷婭,这位便是戴蒙·坦格利安王子。”
雷婭的目光立刻像探照灯一样聚焦在戴蒙·坦格利安身上。她毫不避讳地上下打量著他,从他那头標誌性的银髮,到俊美却带著几分张扬的面容,再到他那身即使在葬礼后也难掩华丽精致的服饰。
她的眼神里没有少女初见未婚夫的羞涩或仰慕,只有纯粹的好奇和……评估?如同在审视一件新到手的、传闻中价值连城却不知是否合用的兵器。
戴蒙·坦格利安也看著雷婭。不可否认,她很特別,那份独特的英气和冷冽的气质甚至在一瞬间吸引了他。
他扬起一个惯有的、带著几分邪魅和自信的笑容,微微欠身,试图展现龙王子的风采:“雷婭小姐,久闻大名。符石城的青铜之美,果然名不虚传。”
他本想恭维她的独特气质,或许还带点调笑,期待看到对方羞涩或欣赏的反应。
然而,雷婭的反应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她眉头微蹙,那对浓黑的眉毛几乎拧在一起,浅灰色的眼睛直视著戴蒙,声音清晰、直接、甚至带著点不解风情地反驳道:“青铜之美在於它的坚韧和守护符文的力量,王子殿下。而非用来形容人的外貌。何况,”她顿了顿,目光自然而然地扫过他腰间那柄镶嵌宝石、华丽得有些过分的佩剑(並非暗黑姐妹,而是他日常佩戴的装饰剑),语气平淡却像小刀般精准地切中要害,“真正的战士,更看重手中的剑是否锋利,而非剑鞘是否华丽。”她的话语没有任何恶意,只是陈述她所认为的事实,但这赤裸裸的直白和毫不留情的“纠正”,无异於一盆冰水浇在戴蒙期待的热情上。
戴蒙·坦格利安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如同冻结的龙焰。他引以为傲的俊美和风度,在她眼中似乎成了肤浅的装饰?他那柄出自君临名匠之手、价值连城的佩剑,竟被评价为华而不实?一股被冒犯的恼怒和难堪瞬间涌上心头。
他强忍著没有发作,只是嘴角那抹笑容变得极其勉强和冰冷,紫眸深处闪过一丝被刺痛的不悦。
他习惯了奉承和迷恋,从未有人如此直白、甚至近乎无礼地评价他,尤其对方还是他的未婚妻!这初次见面,便在戴蒙心中埋下了一根尖锐的刺。
未来,对妻子“青铜婊子”的蔑称,似乎已在此刻隱隱浮现,带著冰冷的嘲讽。
站在一旁的戴蒙·黑火·坦格利安將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看著戴蒙·坦格利安强忍的怒意,看著雷婭·罗伊斯那浑然不觉、依旧坦荡直接甚至有些耿直到不通世故的眼神,心中不由泛起一丝冰冷的涟漪。歷史的车轮果然沉重而顽固。
前世史书上的寥寥数语——“婚姻不睦”、“分居”、“青铜婊子”——此刻竟如此鲜活地在他眼前上演了序章。
无论他如何搅动命运的池水,有些轨跡似乎早已註定。
简短的、充斥著尷尬冷场的寒暄后,约伯特·罗伊斯很快將话题引回正事。
在月门堡的主厅,当著所有谷地重要贵族的面,杰赫里斯国王正式宣布了对约伯特的任命,並再次强调了王室对简妮·艾林继承权的绝对支持。
亚莉珊王后將一枚小巧精致的猎鹰胸针別在简妮的衣襟上,象徵著王室的庇护。
老嬤嬤抱著昏昏欲睡、对这一切懵然无知的小女公爵。
而约伯特·罗伊斯伯爵,符石城之主,身著祖传的、刻满古老符文的青铜鎧甲,在厅內火把的光线下泛著幽冷而坚韧的光泽。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101 看书网解书荒,??????????????????.??????超靠谱 】
他如同守护幼崽的青铜巨熊,魁梧的身躯稳如山岳,一手按在腰间的宝剑“悲嘆”之上,另一只手则沉稳地搭在简妮小小的肩头——一个无声却极具力量的宣告。
他那张饱经风霜、稜角分明的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只有青铜般的坚定和不容置疑的权威。
他不需要言语,那身鎧甲和腰间的巨剑就是最响亮的宣言:任何覬覦鹰巢城宝座的人,都將先面对罗伊斯家族的古老符文与摄政的怒火。那些心怀叵测的目光,在王室巨龙、国王的威严以及约伯特青铜鎧甲散发的冷硬气息面前,不得不暂时收敛、蛰伏。
目的达成,王室一行並未在阴冷压抑的月门堡久留。凛冽的山风与沉重的气氛令人不適。
告別时刻,盖蕊鼓起勇气,趁著眾人注意力在长辈们最后的寒暄上,飞快地將一个用细软羊皮包裹的小东西塞进戴蒙·黑火手里,脸红得不敢抬头,声音轻得几乎被山风吹散:“我……我要陪母亲在谷地再待几天,照料简妮……里面……是月门堡特有的寧神草……还有……新的护符……”她飞快地看了他一眼,浅紫色的眼眸里盛满了担忧和不舍,“……你……路上小心。”
亚莉珊王后微笑著看著这一幕,眼中带著慈爱与瞭然。
她走到戴蒙·黑火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低语道:“好好收著,孩子。纯真的心意是冰冷的旅途中最温暖的火焰,足以驱散高空的寒意和前路的阴霾。”
四条巨龙再次腾空而起,巨大的翅膀搅动著月门堡上方的冰冷气流,载著归心似箭的王室成员,向著君临的方向飞去。
瓦格哈尔的飞行显得有些沉重缓慢,贝尔隆亲王坐在龙鞍上,眉头微蹙,肋下的旧伤在寒冷的高空中似乎更加不適。
科拉克休依旧矫健迅猛,但戴蒙·坦格利安坐在龙背上,脸色阴沉如铁,显然还在为雷婭·罗伊斯那直白到近乎刺人、將他骄傲碾落尘埃的话语耿耿於怀,未婚妻的形象与期待的巨大落差,在他心中投下了浓重的阴影。
戴蒙·黑火·坦格利安驾驭著贪食者,感受著高空那刺骨、几乎能冻结血液的寒风。
他回头望了一眼逐渐缩小的月门堡,那冰蓝色的塔尖在灰暗低垂的天幕下,如同一滴巨大而凝固的寒泪,象徵著谷地此刻的哀伤与冰冷。
然而,掌心中,盖蕊新赠的护符和寧神草隔著羊皮传来淡淡的、令人心安的草木清香,是这冰冷归途中唯一真实的暖意。
这暖意与他肩头烙印的搏动、与贪食者庞大身躯传来的冰冷力量感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奇异的矛盾。
而前方,君临的暗流与“坦格利安”身份带来的更大漩涡,正如同黑水湾的潮汐,无声地等待著他。
贪食者似乎感应到主人心绪的复杂翻涌,发出一声低沉悠长、仿佛来自远古深渊的龙吟。
这龙吟穿透层层阴冷的云靄,既像是对刚刚经歷的死亡与冰冷的嘆息,又像是对前方未知命运的一声深沉而凛冽的宣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