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美男子....

  第118章 美男子....
  轧钢厂保卫科办公室，那空气啊，黏糊得能拧出水来，掺和著一股子想笑又不敢笑的尷尬劲儿。
  王守成一只大手跟老虎钳子似的，死死薅著保卫科长张东健的胳膊肘，那张东健暗地里较劲，想把胳膊抽出来，可王守成愣是纹丝不动，反而把那张唾沫星子横飞的大脸凑得更近，没完没了地掰扯。
  旁边几个穿制服的小年轻干事，憋笑憋得差点內伤，死死咬著嘴唇低下脑袋，可那肩膀头子控制不住地一耸一耸，脸涨得跟红布似的。
  他们算是开了眼了，这见过占便宜的，没见过占了便宜还嫌辣心的，气得他们张科长脑门上的青筋蹦躂得跟琴弦似的。
  可想发火吧，又像是被一团堵住了嗓子眼，一张四方大脸憋得紫红，眼瞅著出气儿都不匀乎了。
  “张科长，你这可忒不仗义了...”王守成另一只手还在那比划，加强他那套歪理邪说，“就凭咱哥俩这交情，就给这么一抠搜点儿油票？寒磣谁呢？我这心啊，哇凉哇凉的.”
  张东健手腕子都挣酸了也没挣脱，还得硬生生听著他这套车軲轆话，后槽牙咬得嘎吱响：“王守成，你撒开...好歹也是个干部，这像什么话？“
  “就这么点儿油票够干毛的？”王守成压根不接这茬，继续嘚啵嘚，唾沫星子险乎溅张东健一脸，“上皇城根儿溜达一圈，没到地安门呢，油表就得趴窝，这不是诚心让兄弟我现大眼吗？”
  “再说了，你不给我王守成面子也就算了，连李厂长亲自打的招呼，你都敢打马虎眼？这要搁以前，你就是战场抗命——”
  好傢伙，这大帽子扣的，一顶比一顶沉，跟不要钱似的。
  张东健心里早骂翻天了，真上了战场，就凭你王守成这张破嘴，敌人不用开枪，光听你在这儿啵，估计就得笑分气直接投降了。
  “打住，少来这套.”
  张东健腕子抽不出来，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声儿也拔高了些。
  “给你的这些油票，够你那破侉子围著四九城可劲儿造半个月了，全给了你，我们保卫科这几辆吉普车全得歇菜，趴院里当摆设啊？烧火棍都不如，我们还巡不巡逻了？”
  “哎哟喂，我的张大哥哟...”王守成一看硬的不太灵，立马换套路，来软的。
  脸上那表情，“唰”一下就从“义愤填膺”切换成“可怜巴巴”，腆著大脸又凑近几分，“您保卫科家大业大，还能差我这仨瓜俩枣的油？没了再去后勤处批不就完了？不就是您张科长一句话的事儿？您就再匀我点儿，下不为例，我保证...
  ，高帽子一顶一顶往上扣，黏黏糊糊，软磨硬泡。
  张东健被磨得没脾气，太阳穴突突直跳。正琢磨著要不就再给他挤点儿，缺的窟窿自己再想办法抹平。
  可没承想，这节骨眼上，大喇叭“刺啦”一声响，殷桃那清亮亮还带著点儿怯的声音传了出来，张嘴就是“奇人王守成”
  保卫科里顿时鸦雀无声。
  刚才还憋笑的小年轻们全愣怔了，下意识齐刷刷抬起头，支棱起耳朵，惊讶地瞅瞅王守成，又偷偷瞄向张科长。
  连王守成本人听见这名號也愣了一瞬，攥著张东健胳膊的手下意识一松，诧异地扭头望向广播站的方向。
  广播里，殷桃的声音透过电流，带著点儿微不可察的颤音，话里话外还透著一股子羞怯：
  “在进行这次採访任务之前呀，我心里其实一直偷偷琢磨，这位王主任，到底是个啥样的人呢？
  老话不是说嘛，“脑袋大，脖子粗，不是大款就是伙夫'。可我一进三食堂后厨，第—
  一眼就傻眼了..”
  她像是深吸了一口气，声音里带著惊讶：“人家王主任，分明是个挺英俊的同志呢，说句美男子都不为过..”
  这年头，在厂广播这种正经场合，敢这么直白夸一个男同志长相，胆儿可真肥，堪比后世人举著喇叭当街喊“帅哥我看上你了”。
  保卫科里，王守成乍一听这评价，还真有点儿措手不及，老脸破天荒地微微一热，感觉耳朵根子有点发烫。
  平时有人夸他手艺好、味道绝，有人说他“莽撞”、“能干”、“有股子邪劲儿”。
  可还从没人用“美男子”、“英俊”这词儿来形容他，还通过大喇叭嚷嚷得全厂皆知。
  这感觉，新鲜是新鲜，就是让人浑身不得劲儿。
  不过他到底是老油条，那点儿罕见的臊劲儿转眼就压下去了，刚想打个哈哈糊弄过去，一扭头却差点撞上一张凑得极近的大脸，嚇得他猛地往后一仰。
  “我”...老张你抽什么风？瞪俩大眼珠子显你眼睛大啊？”王守成没好气地笑骂。
  张东健白他一眼，心说这孙子，用著我的时候一口一个张科长，用不著了立马变老张，真不是个东西。
  来自张东健的情绪值+10+10...
  “我可得好好瞧瞧，”张东健话里带著浓浓的戏謔，真又凑近了些，像鑑定出土文物似的上下左右仔细端详他，半响才摸著下巴，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嗯.你还別说....经广播这么一宣传，我仔细这么一瞅....是挺俊，小白脸一个..”
  那语气，那神態，活像是在旧社会里逛窑子挑姑娘死的，评头论足。
  没等王守成发作，赶紧又找补一句，“可你都成全厂妇女皆知的美男子』了，还好意思为点儿汽油票跟我这儿死乞白赖地磨嘰？不嫌跌份啊？
  这要传出去，说你王大美男为点油跟我们保卫科撒泼打滚，多影响您这光辉形象？”
  嘿！这一句连削带打，直接把王守成给將那儿了，弄得他哭笑笑不得。
  王守成张了张嘴，发现一时竟没词儿懟回去。
  没好气地白了张东健一眼，懒得再跟他扯淡，一屁股瘫倒在旁边的长条木椅上，从兜里模出半包烟，甩给张东健一根，自己也叼上一根。
  顺手端起茶水缸子，呷了一口，然后有一搭没一搭地听起了广播。
  广播里，殷桃的声音还在继续，语气变得认真了些：
  “接到这个採访任务之后，我首先採访了三食堂的其他工友同志。
  奇怪的是，几乎每个人，都对王主任讚不绝口，说他手艺好、管理强、为人仗义。
  大傢伙说说，这世上哪有什么十全十美的人呀？
  所以我一开始觉得，准是因为大家怕他，才净挑好听的话说，因为採访之前就有人悄悄告诉我，说王主任是个“混不吝”，脾气冲，还特別...特別能打....
  ，，殷桃这软软和和、带著点儿怯生生的话从大喇叭里飘出来，就跟一滴凉水掉进滚油锅，整个轧钢厂凡是能听见广播的地儿，先是死寂了一秒钟，隨即“轰”一下爆发出压不住的哄堂大笑..
  有人扯著破锣嗓子就喊上了，也不管广播室里的殷桃能不能听见。
  “这丫头听著实在话啦！王主任可是胳膊上能跑马，拳头上能站人的主儿！力拔山兮气盖世！而且就爱跟大姑娘逗闷子！
  你可得小心点儿，別瞎说实话，不然下班真给你捎家去...”这明显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跟著起鬨。
  “就是，收拾个不开的嘎嘣，那还不跟捏个臭似的？”
  有人起头，立马就有人接茬，各种俏皮话、嘎杂话一套一套的，逗得全场哈哈大笑，声浪一浪高过一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