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庄稼人爭面儿

  第122章 庄稼人爭面儿
  “嘿！耍横是吧？別以为你拳头硬俺们就怵你！”
  一个头髮白、满脸褶子，瞅著得有六十往上的乾巴老头，梗著脖子，居然拄著根烧火棍就往王守成跟前凑。
  他非但不躲，反而把脑袋往前一伸，那表情叫个欠儿登，混不吝里透著十足的拿捏，分明是仗著自己岁数大，又人多势眾，吃定了王守成不敢真跟他这老胳膊老腿动粗。
  “来，往这儿招呼，照爷们儿这脑瓜顶上来，眨巴一下眼我是你孙子”
  老头拍著自己青筋暴露的瘦脖颈子，叫唤得唾沫星子横飞。
  他这一挑头，旁边原本还有点含糊的人群立马像是打了鸡血，吵吵把火地跟著起鬨，气势“嗷”一下就上来了：
  “就是，狂啥狂？俺们李家庄百十口子老爷们儿，还怕你一个？看你今天能捶趴下几个..”
  “真当俺们庄是软柿子？敢这么上门蹬鼻子上脸。”
  “把他这铁王八给他掀沟里去，看他还能不能瑟...”
  拦路的人群情绪嗷嗷叫，七嘴八舌，又往前逼近了几步，瞅那擼胳膊挽袖子、攥紧拳头头的架势，还真透出一股子乡下人豁出去、不要命的浑不吝劲儿。
  你要说他们真就个个都是为了李老根家的事，就能把命豁出去，那倒也不尽然。
  更多的是乡下人骨子里那种“一庄护一庄”的抱团儿思想和极其要面儿的心理。
  觉得王守成这做派是在扇整个李家庄的脸，是瞧不起他们这帮土里刨食的，让他们集体掉了价儿，这才犯了眾怒，同仇敌愾，非得逼著他服个软，把丟的面子找补回来不可。
  王守成这下是真坐蜡了，眉头拧成了个大疙瘩。
  这要是一帮愣头青小伙子，他早二话不说上手了，茬架干仗他就没憷过谁，打服了再讲理。
  可眼前围上来的，多半是些上了岁数的老头，一个个满脸褶子，身板看著就禁不住三拳两脚。
  咋整？
  难道还真能对著这些老人家下死手？
  真拳懟过去，不把揍出个好歹？
  更何况，瞅那带头的老头那乾巴样，估计都禁不住他盛怒之下的一拳头，真要出了事，那麻烦可就捅破天了。
  那他王守成不抢了阎王爷的活了？
  王守成攥紧的拳头鬆了又紧，紧了又松，胸口堵著口闷气却没处撒，只觉得憋屈得要爆炸。
  他算是品明白了，这人老了，甭管啥时候，都他娘的难缠！
  他们可以不要麵皮、不论是非，就仗著岁数往你枪口上顶，让你打不得、骂不得，进退两难。
  殷桃在车斗里看得心惊肉跳，手心里全是冷汗，生怕王守成一个搂不住火动了手。
  就在这火药味儿呛鼻子的时候，庄子里头突然炸雷似的传来一声暴喝：
  “都围这儿扎堆儿现眼呢？吃饱了撑的没事干？都给老子滚蛋...”
  人群听见这声儿，齐刷刷一扭头，嚯！正主儿来了！
  李老根黑著一张锅底脸，眉头拧得跟麻儿似的，大步流星从庄子里头蹬蹬蹬走出来，三两步就扎进了人堆正中央。
  他先拿眼狠狠剜了王守成一下，那眼神里的火气和憋屈都快喷出来了，紧接著就转向看热闹的乡亲，扯开嗓子就吼：
  “都围这儿干啥呢？看耍猴呢？啊？俺老李家啥时候用得著你们这么多人帮衬著撑场面了？去去去！该干啥干啥去，麻溜散了！堵道中间像什么话！”
  他这话本意是想先压住场面，別让事儿闹大，可落在那些自以为在帮他“主持公道”的乡里乡亲耳朵里，可就忒扎心了，立马惹得好些人不乐意了。
  嘿！好你个李老根，长行市了？
  俺们在这儿拼死拼活地给你老李家挣面儿，你咋好坏不分吶？上来就攀俺们？
  “李老根！”还是刚才那个把脑袋往王守成跟前凑的乾巴老头不干了，气得把手里的拐棍往地上狠狠一磕，直接点著李老根的鼻子就开骂，“你冲谁吼呢？！你再吼嗓试试？你个不识好歹的东西...”
  老头气得鬍子直哆嗦：“你这混帐女婿领个不知哪来的小妖精上门打你脸了，你自个儿不嫌寒磣，俺们老李家祖宗八代还嫌丟人呢！
  今儿个你要是敢放他进这个门，我立马就去找族老们评理，擼了你这大队长的官，俺们李家庄可没你这號人给我们当队长...”
  “哎呦喂！是七叔公啊...您老咋也在这呢？”
  李老根定睛一瞧，心里暗叫一声苦也，这带头挑事儿的居然是他族里辈分顶高的七叔公，眼看快七十了，在庄子里威望极高。
  他这下可真没了脾气，不敢再硬刚。
  这年头，能活过六十那都是老寿星，是祥瑞，这老爷子是庄里屈指可数的老祖宗，平时谁见了不得供著？
  他可真说不得、碰不得。
  李老根只好强行挤出个笑容，凑近老头，陪著小心低声下气地解释，心里对王守成这惹祸精的怨气，那是一阵儿一阵儿地往上顶。
  这混球玩意儿，跟他家那个不省心的大儿子一个德行，净会给他招灾惹祸。
  “七叔公，您老消消火，听我给您细细掰扯，”李老根压著嗓门，半真半假地忽悠道，“这女婿续弦，其实是我跟他妈私下里点头应了的。您想啊，孩子们都还这么丁点儿小，豆芽菜似的娃娃，没了亲娘照看，多可怜吶。
  就他一个糙老爷们儿，毛手毛脚的，能伺候好娃？
  万一饿著冻著病著了，最后揪心心疼的，不还是俺们老两口？
  所以吶，我跟他妈琢磨了，为了孩子，俺们不拦著...”
  他这番说辞，机灵地拿孩子当了挡箭牌，一下子占住了“情理”俩字，听著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七叔公的火气果然立马消下去不少，白鬍子抖了抖，没再立马呛声。
  周围人群里的吵吵声、议论声也明显低了不少，好多人都露出琢磨的神色。
  王守成在一边听著，心里不由对这前老丈人高看了一眼。
  嘖嘖，到底是在大队长位子上坐了这么多年的人，脑瓜子转得就是快，反应贼溜，这话接得真叫一个漂亮，摁住了场面。
  可七叔公心里那口气还是不顺，觉得面子上掛不住，依旧嚷嚷道：
  “那也不能就这么让他大模大样地领著新媳妇上门啊？
  俺们李家庄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他要是真养不好孩子，那就送来俺们李家庄，我老汉替他养，俺们老李家这么多户，还缺孩子们一口米汤喝？”
  这话立刻引得周围不少人点头称是，纷纷附和：
  “七叔公这话在理..”
  “不就是多添几双筷子的事儿嘛...”
  “就是，送来庄子里，俺们各家匀一，还能饿著娃娃？”
  李老根脸上訕訕的，心里叫苦连天。
  他哪儿是真同意王守成续弦了？
  刚才那话纯属是为了先稳住这暴怒的族叔和激愤的人群，情急之下的糊弄事儿。
  可现在骑虎难下，挎斗里那漂亮姑娘和王守成到底是啥关係、到哪一步了，他压根就不清楚。
  可这话他现在根本没法往外捅，说出来就是自己打自己脸，刚才那番话就等於放屁，局面只会更没法收拾。
  他只能硬著头皮，继续跟七叔公和乡亲们周旋，额头上急得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子。